豆渣庫

　　「……妳好矛盾。」
　　「不矛盾就不會理你了吧。」

　　他的聲音從頭到尾都有些顫抖，或許我了解這是什麼樣的感覺，渴望期待能有什麼，同時有帶著畏懼害怕失去什麼的想法，只是我卻無力停止、抽離或是逃脫，自私不想放他走，但又被動的想要讓對方自己先知難而退。

　　就沉溺在這般溫柔中太久，久到已經記不起來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的。

　　一直以來都沒給過什麼他承諾，一句也沒有，反倒是一直向他索取這索去那，他倒是也沒有向我抱怨或是表示過什麼不滿，甚至也從未開口向我確認或要些什麼，就這樣放任我。

　　或許在某種程度上他也不想給我承諾吧，但這只是我單方面的猜測，也從未向他證實過，不過隨著兩個人相處的時間越長越久，才發現到根本不是我所想的那樣，他只是不想為難我罷了。

　　如今，他似乎終於開始渴望獲得更多。

　　原本兩個人之間形成一種很微妙的關係，他給我溫柔，我滿足他的需求，儘管那部份也是我的需求。

　　依稀記得第一次見面時就被他略有些寂寞的眼神給吸引住，他不愛笑，頂多就是很淺很淺的微笑，從未聽到他哈哈哈的笑過，彷彿他所處的世界是藍灰色的，或許就是這樣的味道讓我為此充滿了好奇吧。

　　他不多話，甚至不常與人說話，大多時間總是安靜的在一旁聽音樂或是看書，彷彿跟周圍的人格格不入，儘管如此，他還是那般耀眼地攫住我。不過在對他說話的時候，他都會放下手邊的事進而專心的聆聽，刊稱是個很稱職的垃圾桶。

　　在他旁邊的時候很舒服，沒有絲毫壓迫感，但有的時候他的存在感時在太薄弱，甚至像是根本不存在那樣，彷如與周圍的一切極為洽當的融合，變成了其中一項傢俱或物品般，這是好事也是壞事吧，我想。

　　看起來他似乎很簡單，但又有點複雜，好像很好了解，卻又很難理解，或許該說對於他，我從未認真的去認識他，只是這樣單純的握住他的手。

　　他不干涉我，我也不阻礙他，對於彼此的生活。不過，時常我們對對方來說像是不存在般的人，他不會找我，我也不會尋覓他，直到我們需要彼此的時候，才會出現。

　　這樣的感覺很自由，卻也很孤寂。

　　只是當我真的認真地喜歡上另一個人後，與他的關係就變成了一種負擔與罪惡，而他清楚地明白，卻什麼也沒有向我提及，直到我自己再也承受不了內心的無助後，爆發。

　　「我們到底是什麼關係？」這是我第一次開口。

　　他沉默，四周的水氣彷彿凝結了一般，又好像有什麼在緩慢地將氧氣給抽離，有那麼一瞬間我吸不到任何空氣，低氣壓讓我有些難以呼吸。

　　我幾乎沒有如此認真的與他討論到這類問題，對於他，總是能輕鬆就輕鬆、能快樂就快樂，那些不安、那些不愉快、那些不舒服，老是被狠狠地拋在腦後。

　　只是現在氛圍改變了。

　　他嚥了口口水，感覺得出來他的猶豫，「……我不會阻止妳交男朋友。」

　　「反正妳寂寞時才會找我，不是嗎？」

　　真的是這樣嗎？我真的是在寂寞的時候才會去找他嗎？我沉默了，突然覺得身上的力氣一股腦的消散，接著我整個人攤倒在沙發上，他沒有動作，只是安靜的望著我。

　　「……我是小狼狗吧。」

　　這下讓我大笑了出來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……還笑到流淚，原來他一直是這樣想的啊？直到我的情緒終於冷靜下來後，我低下頭，「很委屈嗎？」語氣聽起來可能有些冰冷，因為心莫名地有點涼的感覺。

　　「嗯啊……」多麼委屈的聲音，一個抬頭剛好對上他的眼。

　　「那為什麼不阻止或拒絕變成那樣的關係？」

　　「因為我喜歡妳啊……」

　　那我自己呢？為什麼不阻止或是拒絕讓彼此之間變成這樣的關係？因為自私的不想放他走？因為自私的想要擁有著他的溫柔？雙手環抱在自己胸前，用力、用力、再用力地抱住自己，根本沒注意到指甲陷到肉裡去、也沒注意到那微微滲出的血了。

　　痛覺消失了。

　　或許我自己也了解，有一部分是因為不夠勇敢，其實我是喜歡他的，否則不會如此依賴或是需要他，只是總覺得彼此之間缺少了什麼，因此遲遲無法踏出那步，而他也沒有任何表示。

　　我們都不夠勇敢。

　　接著我們彼此都不講話，安靜了很長一段時間。

　　突然地，他率先打破了沉默，「那妳呢？」

　　「我什麼？」

　　「願意接受這樣嗎？」

　　思考了好一會兒，最後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，「我……不喜歡。」

　　「……所以呢？」

　　「我不知道。」

　　話雖這樣說，誰料想到我們還是維持這樣的關係，或許我還是在等，等他按下停止鍵、等他轉身離開，因為我知道我自己無法推開他，而他或許也在等，只是在等些什麼……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吧。

　　確實，很矛盾，我無法推開他，也無法接受他。

-矛盾 完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