豆渣庫

　　他是混混，一個幾乎成天打架喝酒鬧事的混混，至少在敏蓁眼中他是如此。

　　打從他第一次踏進這家店時，他就莫名的喜歡敏蓁，每次他出現時總會點敏蓁坐檯，偶爾他會帶多點錢打賞她，有的時候他心情大好會多點些名貴的酒。儘管敏蓁不清楚他到底是做什麼，甚至更不了解他的錢到底打哪來的，他未曾說過，而她也從沒多問過什麼，不過那一點都不重要，反正對她來說只要他能讓她多賺錢就好。

　　跟客人之間沒有所謂的真感情。

　　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交易，肉體與金錢，沒有情感。

　　這是她們這個世界永遠不變的道理，也是一定要遵守跟了解的真理，敏蓁知道，畢竟在這行她並不是新手，但是他的出現卻在她心裡掀起了強烈的波瀾。

　　異於其他客人，他的存在像是個真實的人，其餘的人似乎只要一踏出店門口就消失了，宛如虛擬世界的人，是截然不同的平行線，但他不同。

　　敏蓁找不到任何理由。

　　「那是因為我特別啊。」他慵懶地躺在敏蓁的大腿上笑著說道，漫不經心的語調讓她很想狠狠地揍他個幾拳，但是卻怎麼也反駁不了他的話。

　　敏蓁白了他一眼，決定忽略他的話，自顧自地玩起那被染成豔紅的俏麗短髮，「下禮拜三我生日，你打算要送我什麼？」

　　「我的出現就是最好的禮物啦。」

　　當下就被其他同行的人嘲笑了好一番，其他女人也笑得東倒西歪，只有敏蓁十分不悅地瞪著他，還生氣地拿起桌上的酒連喝了好幾杯。

　　「鯊克你有沒有這麼不要臉？」一個染著金髮叼著菸的男人笑著說道，還不忘多吃幾下身旁女人的豆腐，惹得她笑聲連連。

　　鯊克一點都不在意，倒是笑得十分開心，突然抽離敏蓁大腿，而坐起來，接著一把將敏蓁摟進懷中，「就這麼討厭我啊？」

　　敏蓁沒有回話。

　　天色漸漸亮，黑夜就這麼過去了，鯊克他們跟其於桌的客人們紛紛離去，最後店內就只剩下幾個女人和小弟們。

　　在敏蓁卸下那一身裸露的衣服，換上自己的休閒服後準備要離開，一個女人卸妝卸到一半突然開口問道：「敏蓁，妳是真的喜歡那傢伙嗎？」

　　敏蓁一愣，隨後露出一抹笑容。

　　「別忘了，他只是想要妳那個洞，就像妳只是要他的錢罷了。」

　　敏蓁沉默了好一會兒，才展露出淡淡地微笑，卻依舊什麼也沒說，接著離開，直到門緩緩被關上後，坐在一旁的女人們也開始插上話。

　　「妳管她的事幹麻啊？反正愛吃苦也是她的事。」
　　「也是啦，反正那種人也不會認真的。不過鯊克長得倒是挺帥的耶，怎會看上敏蓁那種女人啊？」
　　「唉唷，什麼那種女人啊？再怎麼說我們不也是這種女人？」
　　「哈哈哈哈，也是啦也是啦。」

　　女人的八卦永遠不嫌少。

　　接下來的一個星期卻怎麼也沒瞧見鯊克，剛開始敏蓁倒也不在意，畢竟少了他並不會就因此沒得賺，只是總覺得心裡空空的。一天、兩天、三天，然後整整一個星期，開始忐忑不安，……他該不會出了什麼事了吧？

　　「喂！妳這是在幹什麼！」

　　突然的怒喊聲將敏蓁的思緒給拉回來，一個晃神竟然讓她將酒給灑在客人的身上，她趕緊拿起衛生紙幫他擦，嘴裡一直道歉著。

　　但客人的興致被打擾了，怎麼也平靜不下來。

　　「叫妳們經理出來啦！妳是在衝啥小？我們花錢來這邊爽，不是看妳裝一副屎臉！」男人生氣的敲打著桌子，擺明就是來亂的。

　　但是敏蓁除了道歉什麼也無法說，畢竟確實錯的是她，其餘的人也不敢招惹客人，儘管敏蓁已經不知道說了幾次對不起了，他也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。

　　「喂！你是怎樣？只是一個女人罷了，有必要跟她發脾氣嗎？」

　　接著傳來的是酒瓶與桌腳撞擊所發出的聲響，破裂的酒瓶在男子面前晃來晃去，整個嚇到他，只見他們幾乎是拔腿就跑的奔走。

　　敏蓁錯愕的望著拿著酒瓶的人。

　　「……鯊克？」

　　「唉唷，這麼久不見，看到我都沒有任何表示啊？」鯊克微笑地放下酒瓶，與方才是截然不同的神情，溫柔的笑容就展露在臉上。

　　幾個男子從後面紛紛冒出，「敏蓁，我們要包廂，開個包廂給我們吧。」正是常與鯊克一起來的友人們。

　　敏蓁恢復以往的表情，故意的說道：「那你們的鯊克嚇走我這桌客人，該怎麼辦？」

　　「唉唷，我是解救妳耶，妳怎麼這麼不懂得感激啊？」鯊克埋怨著，但事實上臉上的表情卻一點都不在意，「好啦好啦，這桌我們付我們付。」

　　嘻嘻哈哈的笑聲傳來，這時敏蓁才滿意的去幫他們開包廂。

　　「欸，你消失那麼久是做什麼去了？」敏蓁在替眾人倒酒之際順口問著鯊克，只見鯊克笑得很曖昧。

　　「妳想我啦？」

　　「少臭美了你！」敏蓁輕揍了他一拳。

　　一夜就快過去了，店家也準備關門了，鯊克抱著敏蓁在她耳邊輕聲的說：「等等下班後陪我吧。」這是鯊克第一次提出如此要求。

　　敏蓁聽到傻了一下，才略有些嬌羞的答應。

　　「對了，敏蓁今天妳生日呢！」一旁的女人突然說道。

　　「是啊，一星期前我就明示過了，但有個傢伙還是沒表示也沒禮物。」敏蓁哀怨的說道，還不忘瞥了鯊克好幾眼。

　　鯊克卻蠻不在乎的樣子。

　　終於到了下班時間，鯊克便拍拍敏蓁的肩膀，「我在外頭等妳，妳慢慢來就好。」話落便轉身離開了。

　　敏蓁走到後台去，補補妝，然後換衣服。

　　站在外頭的鯊克從口袋中拿出一包菸，抽了起來，另一手伸進褲子口袋，一只有著顆小鑽石的戒指在手掌心中，望著它，鯊克露出滿意的笑容。

　　怎料，突如其來的一棒攻擊在鯊克的後腦朝上。鯊克應聲倒下。

　　「幹！剛才你很跩啊！拿酒瓶很囂張啊你！」

　　接著好幾支棒棍紛紛落在鯊克身上，他根本無力反抗，拚了命地閃躲，但還是挨中了很多棍，直到有路人出來制止他們才逃跑。

　　圍觀的人越來越多。

　　敏蓁換好衣服走出店家卻怎麼也找不到鯊克，餘光掃到圍觀的人潮，不安的感覺油然而生，硬擠進去，每一步都走的很忐忑，終於擠進去，但映入眼簾的是－－渾身是血的躺在那的鯊克。

　　「鯊克－－」敏蓁激動的奔向前緊抱著鯊克，緊張地從包包中拿出手機，沾滿鮮血的手顫抖地按著號碼，110……

　　鯊克緩緩地伸出手，輕撫著敏蓁的臉，面帶著淡淡的微笑，略有些吃力的說著生日快樂和對不起……

　　每一個字都讓敏蓁淚流滿面。

　　被遺落在路邊的戒指閃閃發亮著，卻沒有任何人注意到它，鯊克來不及說出口的話，敏蓁也沒機會知道了。

　　救護車的聲音如此刺耳，路上的人們也緩緩恢復，街道又是一如往常般。

　　只剩下在路邊的戒指，靜靜地待在那。 原本要求婚的話語因為鯊克的離開將永遠消失，沒有任何機會說出口，而跟著戒指一起被遺落了。

THE END

全文2409個全型字，
寫於20090920的台北租屋地。